文 | 思齐
作为文化和旅游部“中国民族歌剧传承发展工程”及“历史题材创作工程”重点扶持剧目、珠海首部原创歌剧，《侨批》由中共珠海市委宣传部、珠海高新区管委会出品，珠海演艺集团制作，珠海歌舞团演出，集合了作曲家孟卫东，编剧王勇，导演廖向红、邓一江，指挥朱曼、樊洁，歌唱家吕薇、李扬等众多艺术家，自今年7月内部试演以来，引起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这部歌剧新作呈现出的一些艺术特点，具有较强的研究价值和参考意义。总结起来可被归纳为这样三点——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首先，是剧本结构对于展现主旨立意的强化作用。同为血脉相连的炎黄子孙，海外华人华侨始终与祖国同心同德，在中国革命、建设、改革开放各个时期作出了不可磨灭的突出贡献。用艺术的方式生动展现华侨历史及其丰富精神内涵，是文艺工作者应当肩负的责任。在反复研磨的过程中，珠海演艺集团艺术总监邹建红找到了华侨精神的一个具体载体——“侨批”。
“侨批”是侨胞通过海内外民间机构汇寄至国内的汇款暨家书，是一种信、汇合一的特殊邮传载体，也是连接海外儿女与祖国亲人的历史见证。“侨批”记载了老一辈海外侨胞艰难的创业史和浓厚的家国情怀，也是中华民族讲信誉、守承诺的重要体现。
要在有限的舞台时间里，用歌剧讲述这段故事，需要剧作家找到一个贴切恰当、高度有效的结构方式，确保叙事清晰顺畅，充分展现“侨批”所承载的丰富精神内涵。因此，歌剧从大处着眼、小处落笔，从一个普通华工的家事讲起，剧本上采取了一种独特的“双轴结构”。
全剧分为序、两幕六场，可以分为李家和侨批局两条轴线，两者基本同步、间或交叉，最终汇合。李家轴线通过华工李诚如一家人的生离死别，展现华工群像；侨批局轴线则着重展现信大于天、义重于金的诚信精神，同时联合舞台群像展现中华儿女同心同德、互帮互助的民族大爱。 “双轴结构”犹如双足鼎立，支撑起剧本骨架。同步铺陈主题要义的同时，又在故事线索、人物关系中彼此沟连，形成交融关系。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其次，是音乐逻辑对于确立歌剧风格所起到的关键作用。《侨批》的音乐逻辑主要体现在调性色彩管理、旋律素材强化和民族风格把握三个方面。例如，剧中李诚如一家的悲惨命运贯穿全剧始终，音乐的初始基调，如“望乡”主题，是沧桑、忧郁的，旋律整体走向以下行的小调为主。而侨批局相关人物身上则更多呈现明亮的大调色彩，犹如一片幽蓝中的点点明黄，在对比中象征着希望的力量。比较典型的是送侨批的水客四人合唱，音乐调性布局的逻辑跟随着故事情节走向、人物性格特点而作出着丰富的变化，与剧本“双轴结构”的原则互为呼应。随着两条轴线最终汇合，音乐逻辑呈现出从小调逐渐进入大调的脉络特征。
统一的音乐风格离不开对同类音乐素材的萃取提炼与灵活运用。贯穿全剧的核心音乐素材以《送批》《望乡》和李董氏的音乐形象为主。同时，随着戏剧情节的发展，音乐情绪也在逐渐转变，从哀怨化为控诉与抗争。
此外，《侨批》作为一部带有史诗特征的民族歌剧，除了民间曲调的运用外，二胡、高胡，琵琶、三弦，竹笛、箫、埙，梆子、木鱼……这些具有鲜明民族音色特征的乐器在歌剧的进程中时刻穿插，为歌剧音乐营造出浓郁的民族风格。
与此同时，作曲家在汉语宣叙调运用中体现出的美学追求、在重唱安排中体现出的错位式清晰表达、在交响乐队“音墙式”配器上保持的警惕避让，也都显示出一位成熟歌剧作曲家对于民族风格的理解。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第三，是导演创作对于实现舞台气象的指挥作用。歌剧导演在转化创造的过程中，由于需要比其他艺术门类协调更为庞杂的工种合作，因此更具挑战性。《侨批》的导演创造力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诗意凝练核心要素。作为全剧的关键词与重要信物，“侨批”始终贯穿舞台多个场景之中，尤其是唐有信的核心咏叹调《一诺千金的承当》，无数封侨批漫天而下，充满了舞台，令人仿佛看到微薄的捐助来自四面八方，终究汇聚起磅礴的力量，强烈的视觉冲击给人带来心灵的激荡。除此之外，“大海”则连着游子与家乡，风雨飘摇中的何止是轮船，更是多灾的民族、多难的同乡，托起朝阳，波光粼粼里闪动的是安详慈爱，更藏着牵盼绵长。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这些画面通过导演敏锐地抓取、提炼出极具代表性的艺术形象，研磨出精华，呈现于舞台。
二是顺滑转化多重场景。在象征性空间内，导演设计出了丰富的视觉构图。如展现李董氏梦幻三口团圆、彩云沉船遇难、李董氏控诉大海无情这一系列戏剧场面，导演将舞台只保留一个坡面，李董氏茕茕孑立，李诚如、彩云闪现于远景区；继而，舞台由上至下、由远至近形成水平的三重空间，上层恶浪滔天，中层挣扎着彩云和同船华工，前区是瘫软倒地的李董氏。彩云的咏叹湮没于浪花的击撞，斜坡合拢，象征彩云被巨浪吞噬；海浪声伴着潮水渐渐退去，舞台死寂，母亲的悲吟气若游丝，四起四落，终于爆发出不屈的怒吼，这一系列如行云流水般转换的舞台设计，营造出强烈的戏剧推动力。
歌剧《侨批》演出剧照。资料图片
三是细腻指导舞台行动。如果说上述两方面体现的是导演对“物”的掌控，那么对“人”的诱导则更是导演综合实力的展现。女高音歌唱家吕薇与导演有过多次成功合作，以扎实的演唱功底和出众的表演实力成功塑造了李董氏这一具有复杂性格特点的歌剧人物形象。其他主要演员与群众演员基本上都是珠海演艺集团演员，不但完成了每个角色的特定舞台任务，而且全体演员呈现出“一颗菜”的精神风貌，这必定离不开导演的辛勤耕耘与浇灌。
作为一部初上舞台的歌剧新作，《侨批》已经呈现出了较高水准的艺术品相，为引人注目的文艺界“珠海现象”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相信这部立意高远的新作会继续积极汲取来自各方的反馈滋养，精进提升，为中国歌剧艺术事业增光添彩。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文艺学博士）
【作者】
【来源】 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南方+客户端